1524-152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上午 7:57:33
风吹日晒、疲惫不堪的土地散发着尘埃和太阳的气味。风沙沙地响着,翻动着向日葵的绿叶子。一堆棉絮似的白云遮住了太阳, 天突然昏暗了,于是烟雾般的云影落到了草原上,村落上,落到了阿克西妮亚的低垂着的脑袋上,落到了菟丝的粉红色花萼上, 然后又盘旋、翻滚飘逝。
1543-154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上午 7:59:18
粘土地上和山坡上一片金黄,小麦叶子被太阳晒得都卷起来了,生命已经告终的麦茎也干枯了。
1817-1820,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下午 1:29:42
小麦长出了尖尖的绿芽儿,天天见长;一个半月以后,连乌鸦的脑袋都能藏进去了,麦子吮吸着土壤里的养料,抽了穗;然后 开花,麦穗罩上了一层金黄的花粉;麦粒灌满了香喷喷、甜丝丝的乳浆。当家人来到麦地里一看,真是心花怒放,可是突然不 知道从什么地方闯来一群牲口,在麦地里乱踩一阵:可怜那沉甸甸的麦穗全被踩烂在田垄上。凡是牲口践踏过的地方,到处是 一片片踩坏了的麦子……
1826-182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下午 1:30:20
被牲口踩倒的麦子又立起来了。雨露阳光,使踩倒在地上的麦茎又挺立起来;起初,就像一个被不能胜任的重负压得弯着身子 的人一样,后来就挺直身子,抬起头来,白昼又照样照耀着它,风又照样吹得它摇曳多姿了……
1898-189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下午 6:32:56
在头发上擦着油手。
1898-1898, 笔记,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下午 6:33:16
想起我奶奶了,
2681-268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8 日星期一 下午 10:23:29
严寒袭来,下了一场大雪;一天比一天冷得厉害,接着又下了两俄寸半厚的雪,顿河边上的菜园子里,野兔越过顶上被大雪覆 盖着的篱笆,留下一圈圈梅花形的趾印,宛如姑娘衣服上的花边。烧牛粪的烟雾笼罩在村庄的上空,飞集到有人烟的地方来的 乌鸦,在路旁的灰堆里徘徊觅食。爬犁压出来的冬季道路,像一条褪了色的灰带子,蜿蜒在村中。
2971-2973,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2:35:43
在维申斯克对面,顿河像鞑靼人的弓囊似的弯成弧形,仿佛要向右转去,可是到巴兹基村附近,却又雄伟浩荡地笔直流去,闪 着蓝光的淡绿色河水,流过右岸的白垩山崖、接连不断的村庄和左岸的稀疏的集镇,奔向大海,奔向蓝色的亚速海。
3090-3092,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2:43:14
傍晚,葛利高里坐在风磨的旁边,在袖口里抽着烟。寒风在风车后面枯干的玉米秸中间冲撞,呼号。系在风车轮翼上的一块破 布片在啪啦啪啦地响。葛利高里觉得好像是一只飞不动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
3090-3095,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2:43:40
傍晚,葛利高里坐在风磨的旁边,在袖口里抽着烟。寒风在风车后面枯干的玉米秸中间冲撞,呼号。系在风车轮翼上的一块破 布片在啪啦啪啦地响。葛利高里觉得好像是一只飞不动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阿克西妮亚还没有来。西面的半边 天,是一片淡紫色的晚霞和金黄的夕照。从东方吹来越来越紧的刺骨寒风,黑夜追逐着挂在柳树梢上的月亮,铺天盖地袭来。 风车顶上,红黄色的、有蓝色斑纹的夜空,像僵尸一样的阴沉;村庄上空还回荡着白昼忙碌生活喧嚣的余音。
3092-3095,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2:43:42
地响。葛利高里觉得好像是一只飞不动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阿克西妮亚还没有来。西面的半边天,是一片淡紫 色的晚霞和金黄的夕照。从东方吹来越来越紧的刺骨寒风,黑夜追逐着挂在柳树梢上的月亮,铺天盖地袭来。风车顶上,红黄 色的、有蓝色斑纹的夜空,像僵尸一样的阴沉;村庄上空还回荡着白昼忙碌生活喧嚣的余音。
3414-341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6:33:30
Крепыш)
4262-426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0 日星期三 上午 7:42:12
一个干旱的夏天。村边顿河的水变浅了,那片从前是急流奔腾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浅滩,牛走到对岸去,连脊背都湿不了。夜 里,沉闷的暑热从山岗上吹到村子里来,风把晒焦的草香味吹散到空中。牧场上的干蓬蒿在燃烧,甜藜像一层看不见的薄幕挂 在顿河岸上。一到夜间,顿河对岸的天上就布满了黑云,雷声单调地、隆隆地响着,但是连一个雨点也没有落到炎热煎烤的大 地上,电光在空中闪个不停,夜空被划成一些带尖角的蓝色块块。
5048-5052,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0 日星期三 下午 6:44:26
整齐的队列前一片窸窣声,宛如飘忽吹过成熟了的大麦田的风声。一阵阵刺耳的马嘶声。一双双睁圆的眼睛和张着的、黑洞洞 的嘴都转向一连那边;那里的左翼上有一匹马在长嘶。 上校又讲了些话。他在斟酌字句,想激起人们的民族自豪感。可惜此 时此刻呈现在成千的哥萨克眼前的,并不是沙沙响着倒在脚下的敌人的旗帜,而是他们日常的、熟悉的生活;大声呼叫哀号的 老婆、孩子、情人;没有收完的庄稼,荒凉的村庄、市镇……
5707-570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上午 7:46:18
离他们有十步远的地方,一片没有收割、麦粒已经脱落的黑麦在随风翻滚。被风吹空的麦穗弯下头,在悲伤地沙沙哭泣。
5783-5787,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上午 7:52:53
哥萨克们默默地走到连队宿营的地方。暮色已深。微风从西方吹来卷层的黑云。从什么地方的沼泽地里吹来一阵阵淡淡的污泥 和烂草的潮湿气味。鹭鸶咕咕叫着。马具的叮当声、马刀偶尔撞碰马镫的响声和马蹄踏着地上的松针发出的沙沙声划破了睡梦 般的寂静。林中小路的上空,松树枝干上的夕阳余晖渐渐黯淡下来。“锅圈儿”不住地在吸烟。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了他那紧紧 夹着卷烟、长着鼓起的黑指甲的大粗指头。 黑云在树林上空飘动,使大地无比忧郁的苍茫暮色更加幽暗、浓重。
5896-5897,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1:33:17
我们总是在加倍重犯过去的错误,
5900-590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1:34:36
风吹拂着焦黄的、硬毛似的麦茬。黑云在西方的天边涌起。这片黑云顶上镶了一带紫色的霞光,再往下一点儿,这绮丽的色彩 却正在消失,色调瞬息万变,在忧郁的天空涂上一抹轻柔如烟的、淡紫色的夕照余晖;这一片像河流解冻时壅塞的冰块垒起来 的云堆从中间陷裂,云隙间透出一道橙黄色的落日霞光。红彤彤的光芒令人目眩,直泻大地,扇面似地迸散开,又折射回天空。 云隙的下面,神奇地绣出一条美丽的,杂乱无章的色谱。
6093-609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6:41:09
一个晴朗的九月的日子,鞑靼村的上空飘着一层薄薄的像蜘蛛网似的彩色艳丽烟云。没有血色的太阳像寡妇一样苦笑着。万里 晴空,碧蓝洁净,犹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矜的处女。顿河对岸的树林染上一片忧郁的黄色,白杨树闪着黯淡的光辉,橡树飘 落着稀疏的、有花纹的叶子,只有赤杨依然碧绿喜人。它那顽强的生命力感染了目光锐利的喜鹊。
6125-612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6:43:43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自从收到葛利高里阵亡的通知以后,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憔悴不堪了。亲人们眼看着他一天一天地衰老 下去。痛苦的结局不可避免地降临到他头上:记忆衰退,头脑也糊涂了。驼着背,脸色像生铁一样黑,在宅院里打转转儿;眼 睛里患热病似的油晃晃的光芒道出了他心灵上的混乱不安。
6233-623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6:52:37
白昼将尽。无限肃穆,宜人的晚秋的寂寞黄昏催人欲睡。天空已经失去了夏日灿烂的光辉,只是黯淡地闪着蓝光。不知道从什 么地方飘来的苹果树叶,在沟渠上洒下了一层瑰丽火红的秋色。蜿蜒起伏的群山遮断了通向四方的大道,——它正在枉费心机地 招引人们往那里去,往那朦胧如梦的、碧绿的地平线那边的神秘广原中去,——而人们却被关在日常生活的牢笼里,被家务、收 割的繁重劳动折磨得痛苦、疲惫不堪;而这条旷无人迹的大道——一线引人愁思的踪迹——却穿过地平线,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6257-6259, 标注, 2024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下午 6:54:10
生活奔腾泛滥,溢出河床,分成无数的支流。简直难以预料它那叛逆和狡狯的洪峰将泻向哪条支流。今天那里的生活还像流过 浅滩的潺潺溪水,浅到使你可以看到肮脏的沙底,——明天却忽然变成浊浪滚滚的洪流……
6718-6719,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上午 7:46:04
咱们俩是在这儿悄悄说说,就像两只野雁在芦苇丛里偷偷咕咕几声,只要你大声一叫,——立刻就有一颗子弹飞过来。
6730-6732,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上午 7:47:12
不管是德国人,还是法国人,——所有的国家都要变成工人和农民的政权。到那时候,咱们谁还要打仗呢?那时候国界没有啦! 凶恶的仇恨也没有啦!全世界都过着美好的生活。
6820-6822,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上午 7:56:47
“很久以前我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唱过这支歌,可是现在我的嗓子已经干枯,生活吞没了歌声。现在我是到别人的老婆那里去 暂住,无家,无业,就像一只野狼……”葛利高里默想着,迈着疲惫沉稳的脚步,痛苦地嘲笑着自己出奇复杂的生涯。
7245-7248,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下午 12:24:04
“现在他们比我们强大得多。我们当前的工作就是壮大自己的队伍和扩大我们的影响,不断地揭露战争的实质。我们一定会壮 大起来——这一点,你可以深信不疑。他们每失一分,我们就一定增加一分。成年人比小孩子固然要强大,但是等到这个成年人 开始衰老,变弱的时候,那么这个小伙子就会取而代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衰老瘦弱,而且还会看到整个 机体日益加剧的瘫痪。”
7810-7816,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下午 6:48:20
秋天的太阳在被粼粼微波似的白云弄皱的天空飘移。那里,在高空,轻轻的风吹着云片,把它们赶向西方,可是这风在鞑靼村 上空,在深绿色的顿河平原上,在光秃秃的林梢头,却气势汹汹,吹歪了河柳和白杨的树冠,在顿河掀起波涛,卷起片片红叶, 沿街追逐。赫里斯托尼亚家的场院上,麦秸垛顶没有封好,像乱头发一样扎煞着,风咬住麦秸,把垛顶吹下,吹脱了系在上面 的细木杆,于是突然卷起一小堆金黄色的麦秸,就像用大叉端着一样,掠过庭院,在街巷上空飞舞,毫不吝惜地撒在空旷的大 道上,又把一团乱哄哄的麦秸抛到司捷潘·阿司塔霍夫家的屋顶上。赫里斯托尼亚的妻子没有顾得系头巾,就冲到院子里,用 膝盖夹着裙子,看了看在场院里咆哮肆虐的狂风,又缩回门洞里去了。
7855-7857,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 日星期五 下午 6:52:46
这几年的光景就像顿河满潮的水在退落一样,日趋式微。寂寞得令人心烦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地,在日常的忙乱、操劳 和穷困中滑过,在喜少愁多,在为前线上的人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着的忧虑中滑过去了。
8967-8970,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上午 11:05:26
这是个温暖、阴暗的日子。整个天空仿佛是浅蓝色的铝铸成的,地平线上是一片镶着淡紫色毛皮边的仔羊毛似的云彩。从云层 中向田野、向奔驰在铁轨上的列车、向蒙上神话般秋色的树林、向远处水彩画似的朦胧的白桦树、向穿了一身寡妇素装的初秋 大地——斜洒下映在虹霓的折光中喜人的细雨。
9075-9078,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上午 11:49:30
细雨连绵。低垂的白桦树都像弯了腰似的。道路在林间穿行,马匹闻到潮湿的气味和去年的落叶浓烈的干枯、沉闷的气味,打 着响鼻,快活地走起来。水汪汪的毒莓像粉红色的串珠一样挂在草丛上,雨水洗过的三叶草上的花朵像泡沫似的闪着刺眼的白 光。风把沉重的雨点从树上吹洒到骑士们的身上。军大衣和军帽上尽是斑斑的黑点,像是被枪砂子打过一样。一缕缕正在消失 的马合烟的烟雾在队伍的上空飘荡。
9210-9215,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12:07:22
温柔、亲热、静穆的夜色笼罩在草原的上空。草上洒满了寒露。微风把沼地的腐烂的芦苇、沼地的泥土和露水浸湿的青草的混 合气味送到哥萨克的宿营地来。偶尔听到几声拴马索的哗啦声、卧倒的马匹打响鼻和沉重的喘气声音。接着又是一片朦胧的寂 静,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可闻的野雁的沙哑叫声和近处的鸭子回应的叫声。一阵黑暗中看不见的翅膀的猛烈震动声。 暗夜。寂静。朦胧、潮气弥漫的草原。西天边上——升起一片深紫色的彩霞。中天,在古老的普斯可夫的土地的上空,横着像一 条宽阔闪光的、令人难忘的大路似的银河。
9908-9911,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2:45:39
玉米茎上的干叶子沙沙作响。绵延的群山在起伏不平的田野的边际上闪着蓝光。红毛的母牛在村外的牧场上徘徊。秋风在小树 林子外卷起阵阵冰冷的尘埃。忧郁的十月的白昼和平、昏沉;暗淡的阳光下的自然景物显得那么安逸、肃静。可是就在不远的 大道边,人们却在失去理智地仇恨中乱成一团,正准备用他们的鲜血去污染吸足了雨水的、已经播了种的肥沃土地。
10008-10010,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2:59:18
边!…… 青草淹没了坟墓,时间吞噬了悲伤。清风扫去征人的脚印,——岁月舔尽了创痛和那些久未盼到亲人,而且无日再盼的 人们的怀念。
9834-10044,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3:01:58
从前方归来的哥萨克躺在妻子的身边享起福来,吃得胖胖的,完全没有感觉到,比他们在过去的战争中经历的,更加深重的痛 苦和灾难正在家门口守候着他们呢。
10162-10162,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4:38:33
破裤子就是翻过来——窟窿还是那么多。”
10595-10596, 标注, 2024 年 11 月 2 日星期六 下午 9:19:13
大道穿过小树林,爬上丘岗起伏的山脊。树林里的风像小河的流水声一样哗哗响着。枝
12612-12614, 标注, 2024 年 11 月 4 日星期一 下午 6:36:28
愁云漠漠的天上洒下雨点。黑云在一片嫩绿的草原上空翻滚。一只鹰在乌云波浪似的边际下飞翔。鹰偶尔扇动一下翅膀,然后 又展开,捕捉风势,卷进空气的激流,闪着灰暗的棕色淡光,斜着身子向东方飞去,越飞越远、越小。
12910-12911, 标注, 2024 年 11 月 4 日星期一 下午 7:39:49
草原像只巨大的酒杯,斟满了寂静,在沟壑的皱褶里还隐藏着忧郁的白昼的回光。
13621-13624, 标注, 2024 年 11 月 5 日星期二 上午 7:58:28
从前联系着他们的道路,已经长满往昔经历的荆棘,荒芜阻塞,再也不能心心相通了。就好像山沟顶上的一条被羊蹄子踏出的 小路,蜿蜒曲折,沿着山坡伸延下去,但是突然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小路钻进了沟底,像被切断一样不能通行了——前进无路, 艾蒿丛生,像墙一样挡住了,变成一条死路。
13741-13746, 标注, 2024 年 11 月 5 日星期二 上午 8:27:09
草原的草从根到叶都是油黑、浓绿,草尖在太阳光下却呈铜绿色。还没有成熟的羽茅浑身毛烘烘的杂生在野草中,寄生的菟丝 子缠绕在羽茅草上,冰草伸着结了籽的小脑袋拼命在往有阳光的地方钻。有些地方胡乱生着些紧贴在地上的矮小的马鞭草,中 间偶尔夹杂着些鼠尾草,接着又是一大片,像满潮的河水一样气势汹汹的羽茅,中间夹杂着盛开着各色花朵的野草:燕麦草、 黄山芥、大戟和陈葛——这是一种坚忍不拔,冷若冰霜的草,凡是它生长的地方一定要把其他各种杂草都挤走。
14455-14461, 标注, 2024 年 11 月 5 日星期二 下午 6:34:43
正午的太阳高悬在被暑热蒸烤得昏昏沉沉的村庄上空。大地简直要熔化了。炎热的太阳晒得青草和柳树叶无精打采地垂下来, 可是小河边的柳树荫里却阴凉阴凉的,潮湿的土地长满了牛蒡花和别的茂密的杂草,碧绿一片;小河湾里的浮萍都像讨人喜爱 的姑娘的笑脸在闪动;远处,小河转弯的地方有几只鸭子在水里呱呱乱叫,拍打翅膀。马打着喷鼻,直往水边挣,咕唧咕唧地 踏着稀泥,挣脱人手里的缰绳,跑到河中间去,踏浑了河水,用嘴唇寻觅着清新的水流。热风从它们垂下去的嘴唇上吹下一粒 一粒的晶莹的大水珠。吹来阵阵马蹄搅起的河底污泥和水藻散发出来的硫磺气味和被河水冲刷和泡烂的柳树根又苦又甜的气味……
15086-15088, 标注, 2024 年 11 月 6 日星期三 上午 7:56:16
老头子就着灯光吃过早饭,天一亮就去收拾牲口,准备坐着走的爬犁。他把手伸进装满麦子的粮囤里,圆滚滚的麦粒从他的手 指缝里漏了下去。他在谷仓里站了很久。然后,像告别死人似的,摘下帽子,轻轻地关上身后黄色的板门……
15179-15182, 标注, 2024 年 11 月 6 日星期三 上午 8:03:27
天色暗下来。顿河对岸,灰色树林后面,蔚蓝透绿的夜空中,北极星闪着耀眼的光芒。东天边上,一片紫红。一钩新月挂在树 枝扎煞着的黑杨树梢头。雪地上一片迷离恍惚的阴影。雪堆变得黑乎乎的。四周是那么寂静,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听到有 人,可能是阿尼库什卡,在顿河的冰窟窿边用铁棍凿冰。冰块四下飞溅,发出打碎玻璃般的响声,院子里,是牛有规律的咀嚼 干草的咯吱声。
15836-15840, 标注, 2024 年 11 月 6 日星期三 下午 6:32:18
当年在前线上就宣传:‘我们官兵平等。薪饷一样。’……不!全是骗人的!都骂老爷不好,那么奴才变的地主还要坏一百倍!旧 军官们,那是坏得不用说啦,可是小兵一旦当上了军官——你就干脆躺下等死好啦!他能坏到头儿!这号军官受的教育跟普通哥 萨克一样:只会攥牛尾巴,可是你瞧吧——他一爬上台,一旦手里有了权,就晕乎啦,只要能保住自己官儿,就是剥别人身上的 皮也下得了手。”
15832-15840, 标注, 2024 年 11 月 6 日星期三 下午 7:26:52
你说——平分土地……布尔什维克就是用这些鬼话去骗那些糊涂百姓的。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引诱人们上钩,就像鱼吃钓饵一样! 平等在什么地方啊?就拿红军来说吧:军队从村子里开过。你就看吧:排长穿的是铬鞣革皮靴,‘小卒’却包着破裹腿。我看见 一个政委,一身都是皮衣裳,皮裤子啦,皮上衣啦,可是别人却连做皮鞋都没有皮子。要知道,他们的政权才建立了一年,就 搞成这个样子,如果他们在这儿生了根——哪里会有什么平等可言呀?……当年在前线上就宣传:‘我们官兵平等。薪饷一样。’…… 不!全是骗人的!都骂老爷不好,那么奴才变的地主还要坏一百倍!旧军官们,那是坏得不用说啦,可是小兵一旦当上了军 官——你就干脆躺下等死好啦!他能坏到头儿!这号军官受的教育跟普通哥萨克一样:只会攥牛尾巴,可是你瞧吧——他一爬上台, 一旦手里有了权,就晕乎啦,只要能保住自己官儿,就是剥别人身上的皮也下得了手。”
19255-19256, 标注, 2024 年 11 月 8 日星期五 上午 8:05:50
只有她在向他招手,就像在秋天寒冷的黑夜里,草原上遥远的、颤抖的篝火在向旅人招手一样。
19839-19842, 标注, 2024 年 11 月 8 日星期五 下午 6:41:22
夏天里,阿廖什卡小树林里湿润的土地上长满了有刺的黑莓,老榆树顶上筑满了羽毛美丽的灰老鸹和喜鹊窠;秋天里,当橡籽 和橡树的落叶散发出浓郁辛辣的芳香时,就会有成群的山鹬飞到小树林暂住,可是到了冬天,一片皑皑白雪上就只有狐狸留下 的、像一串串珍珠链似的圆溜溜的脚印。小时候,葛利高里经常跑到阿廖什卡小树林里来装设捉狐狸的网……
21978-21981, 标注, 2024 年 11 月 9 日星期六 上午 11:49:41
战争使他破产,使他失去了往日那种干活的热情,夺去了他的大儿子,给家庭带来了不睦和混乱。战争践踏了他的生活,就像 暴风雨从田地里的麦苗上掠过似的,但是麦苗暴风雨过后还会再立起来,在阳光照耀下还能茁壮成长,他这个老头子却再也站 不起来了。他对一切已经置之度外,——听天由命吧!
25715-25721, 标注, 2024 年 11 月 10 日星期日 上午 10:41:57
草原像着了魔似的,一片死寂。太阳并不暖和。微风无声地吹动着晒红了的野草。四周连一声鸟儿叫、一声金花鼠的鸣声也听 不到。冰冷、苍白的晴空中也没有老鹰在盘旋飞翔。只有一次,一片灰色的影子掠过大道,葛利高里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已 经听见巨大翅膀的沉重扇动声:一只翅膀腋部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灰色大雁飞了过去,落在远处的一座古垒边,那里的一片太 阳照不着的洼地与暗紫色的远景融合成一色。从前,草原上,只有在深秋的时候,葛利高里才会看到这种使人伤感的、深幽的 寂静,他仿佛觉得听见被风卷起的风滚草沙沙地从衰草上滚过,在遥远的前方,横过草原。 道路好像是没有尽头的。它蜿蜒 曲折,时而下到深谷去,时而又爬上高岗。极目远望——四周围依然是那么一片沉默的大草原。
27851-27853, 标注, 2024 年 11月10日星期日 下午1:54:48
他时常梦见孩子、阿克西妮亚、母亲和其他所有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葛利高里的全部生活都已成为过去,而过去的一切却又 像是一场短暂的噩梦。“要是能再回老家去一次,看看孩子,就可以死而无怨啦。”他时常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