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54-357, 标注, 2024 年 10 月 17 日星期四 上午 8:01:10

    早上下了霜,潮湿得厉害。早起就看见我那小窗户外边蒙着一层水汽,仿佛有个妖魔整夜在那里哭个没停,把我的窗户当作了 擦眼泪的手绢。走出门,只见光秃秃的篱笆上和稀疏的小草上也全是一片水汽,看上去真像粗丝络的蜘蛛网,网丝儿从这根树 枝挂到那根树枝,从这棵小草挂到那棵小草。家家篱栅上,大门上,都罩着一团黏糊糊的湿气。

  • 1344-134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上午 7:38:28

    靠里边的一个小院子里,遍地都是杂乱无章的空酒桶,发出一股酸溜溜的气味,大概是为昔日美好的年华留下的一点纪念吧; 可是这气味毕竟酸得太厉害,不能算作当年的啤酒的一份货样——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大凡世外隐士都是如此,留下的残 迹遗事往往未必尽如其为人。

  • 1536-153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上午 7:52:21

    读者诸君,请你们暂时放下书来想一想吧,人生的长链不论是金铸的也好,铁打的也好,荆棘编成的也好,花朵串起来的也好, 要不是你自己在终生难忘的某一天动手去制作那第一环,你也就根本不会过上这样的一生了。

  • 1790-1791,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下午 1:17:45

    高高的壁炉架上点着几支阴森森的蜡烛,把屋里映照得影影绰绰。如果用词再贴切一些,应当说是几支蜡烛影影绰绰地搅动了 满屋子的黑暗。

  • 2264-2267,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下午 6:47:31

    以前我还以为有朝一日我卷起袖管走进打铁间去做了乔的学徒,我就算出头了,就很幸福了。如今希望成为事实之后,却只觉 得遍身都是煤屑煤灰;每天思及往事,觉得心头无限沉重,相比之下,铁砧真是轻如鸿毛。我后来也曾不止一次地尝到过一种 滋味(我看大多数人都尝到过这种滋味),觉得一时间仿佛天上落下一块厚厚的帷幕,盖没了人生的一切乐趣和美妙的幻想, 使我百无聊赖,只有浑浑噩噩耐着性子度日。

  • 2269-2271,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下午 6:48:03

    后来有一段时期,我常常在星期天黄昏站在教堂公墓里,看夜幕降落,拿我自己的前程跟那一片寒风萧瑟的沼地景色相比较, 觉得二者倒颇有些类似之处:一样单调,一样低下,一样看不见出路,一样是浓雾弥漫,大海茫茫。

  • 3410-3412,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下午 9:52:42

    这一夜时睡时醒,老是梦见马车跑错地方,哪儿都跑到了,就是跑不到伦敦;驾车的一会儿是狗,一会儿是猫,一会儿是猪, 一会儿是人——就是没有马。整夜乱梦颠倒,迷途失向,醒来已是天光拂晓、百鸟欢歌的时分。

  • 3430-3430,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2 日星期二 下午 9:54:20

    其实,人大可不必为流泪而感到羞耻,因为眼泪好比甘霖,会涤净那蒙蔽我们心灵的凡尘俗垢。

  • 3868-3869,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3 日星期三 上午 8:04:40

    木料尽管抹上漆,却掩盖不了纹理;漆抹得愈多,纹理反而愈显著。

  • 3963-396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3 日星期三 下午 12:34:27

    在阒无人声的深夜里,巴那尔德旅馆里那个不会看门的家伙,借值夜为名在四下闲荡,脚步声一阵阵落在我心上,显得那么空 洞。

  • 4315-4315,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3 日星期三 下午 6:40:56

    划碎了一河夕照或月光

  • 4789-4789,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3 日星期三 下午 9:12:24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骗子,比起自骗自的人来,实在算不上一回事,

  • 5514-551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4 日星期四 上午 7:37:00

    活下去呢还是死?——这就是问题的症结; 要做到胸怀磊落,究竟是应该 承当那暴戾命运的明枪暗箭, 还是应该持戈举矛, 去堵截那无边的苦海,以牙还牙,歼灭了这苦恼? 死亡不过是长眠——一了百了; 既然步入了长眠就再也不会肝肠断碎,那血肉之躯挣不脱的百千种疾痛从此也同归于尽, 那岂不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圆满功德? 死亡不过是长眠 —— 可是长眠了也许还会做梦,这倒是个难题!

  • 5851-585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4 日星期四 下午 1:16:43

    半夜醒来(也像卡密拉一样了),我只觉得心情腻烦,老是想着,若是这一辈子没见过郝薇香小姐的面,安心伴着乔,守住那 间正大光明的古老打铁间长大成人,那我的日子一定要比现在过得幸福,过得快活。也不知有多少个傍晚,孤单单一个人望着 壁炉,就不禁觉得,世间的炉火再好,也比不上打铁间的那一炉火,比不上老家厨房里的那一炉火。

  • 5994-599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4 日星期四 下午 1:29:14

    又到了骄阳当空的夏季,一路走去,小时候孤苦凄凉、备受姐姐虐待的情景,又历历浮现目前。不过这些前尘往事,今天重新 勾上心头,却别有一种柔和滋味,连那根抓痒棍打在身上,回想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

  • 6048-604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4 日星期四 下午 6:31:00

    “人生在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韶光易逝兮如影旋灭,浮生苦短兮孰能久羁”

  • 7183-718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4 日星期四 下午 10:37:25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有凭有据才能作准。为人处世,这是头一条金科玉律。

  • 7846-784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5 日星期五 下午 1:22:09

    一张用四根木柱撑起来的床架简直像个专制魔王,叉开四条腿,占据了整个地盘:它一只蛮不讲理的脚踏住壁炉,另外一只脚 一直迈到门洞子里,俨然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势,把个可怜巴巴的小脸盆架挤得不能动弹。

  • 7886-7887,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5 日星期五 下午 1:24:36

    为人处世,记住一条原则大有好处:能够不落笔据在人家手里,那就千万不要落,因为,谁说得准多早晚会让人家利用呢?

  • 8162-8163,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5 日星期五 下午 6:31:20

    我整个的希望好比一件撕得七零八碎的袍子,一块块都被风儿吹散了,为什么偏偏要留着这最后一块可怜巴巴的小小的碎片呢?

  • 8260-8262,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5 日星期五 下午 6:37:06

    我尽管用尽心机,处处留神,偏偏这一回竟是这样糊涂,这样疏忽,正好比关严了远远近近前前后后的百十扇门窗,堵塞了他 的一切来路,回头一看,他居然就在我的跟前。

  • 9343-9346,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9:36:54

    好孩子。我们现在已经够安静、够自在的了,还要怎么安静、怎么自在呀?可是我想——大概因为在河上淌呀淌的,实在太舒坦、 太愉快了,所以才会这样想吧——我刚才一边抽烟,一边就在心里想,我们谁说得上过几个小时会是怎么个光景呢,正像我撩得 起这把河水,却看不到河底一样。可是,河水我抓不住,时光我们也留不得。喏,水都从手指缝里漏掉了,你瞧!”说着举起 了那只水淋淋的手。

  • 9524-9525,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13:37

    昨天我们背着一轮落日而来,今天我们又迎着一轮落日而归。我们的希望也如河水,都滚滚地往回倒流。

  • 9751-9754,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32:59

    太阳通过法庭大玻璃窗上的亮闪闪的雨点照了进来,在三十二个男女犯人和大法官之间洒下一大片阳光,阳光把双方连为一片, 也许旁听席上有人见了这个景象就会想到,这双方也即将以绝对平等的地位,去听候那位洞察一切、绝无舛错的更高的审判者 的审判了。

  • 9790-9791,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35:24

    最难得的是,自从乌云罩在我头上以来,你守着我,反而比从前我红日高照的时候更加尽心了。这是最难得的。

  • 9787-9791,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35:40

    “你没有抛弃我,好孩子。” 我没有作声,只是按了按他的手,因为我忘不了我一度有过想抛弃他的意思。 他说:“最难得的是,自从乌云罩在我头上以来,你守着我,反而比从前我红日高照的时候更加尽心了。这是最难得的。”

  • 9854-9858,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39:24

    我发了一场高烧,结果把人们都吓跑了;我病得厉害,常常神志迷糊;我挨呀挨呀,却总挨不到头;我糊里糊涂,分辨不出哪 是虚无缥缈的幻景,哪是我本人;我忽而成了砌在墙壁高处的一块砖头,只求赶快脱离这个高得我头昏眼花的地方,我忽而又 变成大机器上的一根钢轴,给架在深渊上嘎嘎打转,心里恨不得这台机器能马上关住,我这根钢轴也能马上拆下来——病中的这 种种光景,都是今天回忆起来的,不过当时多少也知道一些。

  • 9898-9902,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44:19

    我的书桌已经被推到墙角里,桌上累累赘赘地放了许多小药瓶,乔现在就在这张桌子前坐下,着手干他的伟大事业:先从笔盘 里挑了一支笔,好像从工具箱里挑个榔头斧头似的,然后卷起衣袖,仿佛要抓起撬棍、抡起大锤一般。乔在动笔之前,先得用 左臂使劲抵住桌子,把右腿老远伸在身后;既经动笔以后,只见凡是朝下的笔画,他每一笔都要划上好半天,我看这一笔大概 总有五六尺长;要是朝上的笔画,那简直连墨水四溅的声音都听得见。

  • 9948-9949,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上午 10:51:35

    因此我真禁不住想:我自从离了我们老家的厨房以后,这许多年来的生活莫非都是发了一场高烧,乱梦颠倒,如今终于清醒了 过来?

  • 10343-10345, 标注, 2024 年 10 月 26 日星期六 下午 12:08:29

    我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同走出这一片废墟。当年我第一次离开铁匠铺子,正是晨雾消散的时候;如今我走出这个地方,夜雾也 渐渐消散了。夜雾散处,月华皎洁,静穆寥廓,再也看不见憧憧幽影,似乎预示着,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