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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短篇小说精品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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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7-48,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27:58

    正是农历的九月初头,正是九月初头的一个标准的秋夜,正是一个标准的秋夜的半夜时分,肃杀的秋气虽不说冷得厉害,但也尽够人受的。

  • 52-53,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29:23

    她的前前后后都闪烁着车老板挂在辕杆上的风雨灯发出的昏黄的光亮,骡马驴牛都在吃着草料,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使这冰凉的秋夜显得更加漫长和不可捉摸。

  • 54-55,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30:27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夜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杜秋妹仿佛等了几年似的。但夜色依然是那么厚重沉郁,绝没有半点曦光出现。

  • 57-61,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32:22

    这时,天忽然格外黑起来,暗蓝的天幕变成黝黑。天幕上寒星点点,空气冰冷潮湿。一会儿,黑暗渐渐褪去,天色也变淡了,天空也变高了。半边天空是海水般的深蓝,半边天空是鸭蛋壳般的淡青。不久,星星隐去了,东边地平线下仿佛燃起了一堆大火,把半个天空又染成橘红色,几条呈辐射状的长云则一直伸展到西半边天空,像几支横扫长天的巨笔。太阳虽然还没出来,但天已经亮了。

  • 64-66,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33:47

    太阳升起来了,通红的光线照耀着落在大地上的、车辆上的以及杜秋妹头上的那层薄薄的白霜,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温暖的红色光辉,连杜秋妹周围的人和骡马驴牛嘴里喷出的热气也带着迷人的色彩。

  • 75-76, 标注, 2025 年 4 月 21 日星期一 下午 10:36:12

    他的脸平常得像一块方方正正的砖坯,浑身上下都好像带棱带角。

  • 177-179, 标注, 2025 年 4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0:00:40

    东北风愈刮愈大,风里夹杂着潮气和泥土腥味,马路两旁收获后的庄稼地袒露着胸膛,苍茫辽远,风刮着焦干的豆叶在道沟里滚动,唰啦唰啦响个不停。

  • 197-200, 标注, 2025 年 4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0:05:48

    大家都抬头看天,天果然有些不妙,风利飕有劲,潮气很重,东北方向的天空像有千军万马在集结待命,乌压压,黑沉沉,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就会遮天盖地。没有被阴云吞噬的晴空中,还有几个星星在发抖;西边林梢上那一勾细眉般的新月,也好像在打着哆嗦。一会儿,神使鬼差似的,就在东北方向遥远的地方,一道贼亮的闪电划开了夜幕,很久,才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雷声。

  • 209-215, 标注, 2025 年 4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0:09:02

    人无处躲藏,就一齐坐在马车上,静候着雷雨的到来。车把式的风雨灯熬干了油,不死不活地跳动了几下,熄灭了。风也突然停了。一只雨信鸟尖叫着从空中掠过,翅膀扇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原先一直低唱浅吟的秋虫也歇了歌喉。一切都仿佛在耐心地等待;一切都仿佛进入了超生脱死的涅槃境界。就这样不知呆了多长时间,突然,一种窸窸窣窣、呼呼噜噜、轰轰隆隆的声音从东北方向滚滚而来,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有无数只春蚕在野咬桑叶,无数只家猫在打着鼾,无数匹野马掠过原野。紧接着,一直在东北方横劈竖砍的闪电亮到了头顶,震耳的雷声也在人们耳边响起。顷刻之间,风声大作,风里夹杂着稀疏但极有力的雨点横扫下来,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人的颜面。

  • 236-237, 标注, 2025 年 4 月 29 日星期二 下午 10:12:38

    她们满腹的感激话一句也说不出,只将一行行热泪挂到冰冷的腮上。

  • 385-393, 标注, 2025 年 5 月 8 日星期四 下午 10:36:06

    八隆河清脆细微的流水声从人们耳畔流过,间或有几只青蛙“嘎嘎”叫几声,然后又是寂静。突然,从院子里响起了一种马桑镇居民多少年没听过的声音,这是小瞎子在吹箫!那最初吹出的几声像是一个少妇深沉而轻软的叹息,接着,叹息声变成了委婉曲折的呜咽,呜咽声像八隆河水与天上的流云一样舒展从容,这声音逐渐低落,仿佛沉入了悲哀的无边大海……忽而,凄楚婉转一变又为悲壮苍凉,声音也愈来愈大,仿佛有滔滔洪水奔涌而来,堤上人的感情在音乐的波浪中起伏。这时,瘸子方六仰着脸,眼睛似闭非闭;黄眼把头低垂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麻子杜双手捂着眼睛;三斜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一倍……箫声愈加苍凉,竟有穿云裂石之声。这声音有力地拨动着最纤细最柔和的人心之弦,使人们沉浸在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之中。 箫声停止了,袅袅余音萦回不绝。人们怀着一种甜蜜的惆怅,悄悄地走下堤去,消失在小镇的四面八方。

  • 418-421, 标注, 2025 年 5 月 11 日星期日 下午 10:42:28

    人们忘了天,忘了地,忘了一切烦恼与忧愁。花茉莉俯身在柜台上,双手捧着腮,眼睛迷离着,面色如桃花般鲜艳。后来,小瞎子眼前幻化出枯树寒鸦,古寺疏钟,平沙落雁,残月似弓,那曲子也就悲怆起来,马桑镇的听众们突然想起苍茫的深秋原野与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槐树枯枝……

  • 425-427, 标注, 2025 年 5 月 11 日星期日 下午 10:44:06

    窄窄的麻石街上阒无人迹。雨丝落到麻石板上,溅起小小的银色水珠。偶尔有几只羽毛蓬松的家燕掠着水汪飞过去。间或一阵风起,八隆河堤上开始凋谢的槐花瓣儿纷纷跌落在街道上。

  • 462-465, 标注, 2025 年 5 月 12 日星期一 下午 10:20:55

    小瞎子对花茉莉来说,好像是挂在八月枝头上一颗成熟的果子,她随时都可以把它摘下来一口吞掉。然而她不愿意这样做。她更愿意看着这颗果子挂在枝头闪烁诱人的光彩,她欣赏着这颗果子并且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这颗熟透的果子散发着扑鼻的清香自动向地面降落时,她再伸手把它接住。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这颗果子,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 476-478, 标注, 2025 年 5 月 12 日星期一 下午 10:24:11

    时间飞驰前进,不觉已是农历八月尽头。秋风把成熟的气息从田野里吹来,马桑镇四周的旷野上,青翠的绿色已逐渐被苍褐的黄色代替。八隆河堤上的槐叶滴溜溜地打着旋飘落,飘落在河中便起起伏伏地顺水流去。

  • 869-871, 标注, 2025 年 5 月 20 日星期二 下午 10:20:39

    我们都不说话了,磨房里静下来。一缕阳光从西边的窗棂里射进来,东墙上印着明亮的窗格子。屋里斜着几道笔直的光柱,光柱里满是小纤尘,像闪亮的针尖一样飞快游动着。墙角上落满灰尘的破蛛网在轻轻地抖动着。一只壁虎一动不动地趴在墙壁上。

  • 873-875, 标注, 2025 年 5 月 20 日星期二 下午 10:21:45

    那道斜射的光柱周期性地照着她的脸,光柱照着她的脸时,她便眯起细长的眼睛,嘴角儿一抽一抽的,很好看。走出光柱,她的脸便晦暗了,我愿意看她辉煌的脸不愿意看她晦暗的脸,但辉煌和晦暗总是交替着出现,晦暗又总是长于辉煌,辉煌总是一刹那的事,一下子就过去了。

  • 996-998, 标注, 2025 年 5 月 26 日星期一 上午 7:53:32

    母亲在灶下烧火,干豆秸烧得噼噼啪啪响。火苗映着母亲清癯的脸,映着供桌上的祖先牌位,映着被炊烟熏得黝黑发亮的墙壁,一种酸楚的庄严神圣感攫住了我的心……

  • 1127-1128, 标注, 2025 年 5 月 26 日星期一 上午 8:19:21

    隔老远就看到了一片粉红色的彩霞溶在时疏时密的、如烟如雾的雨丝里。绿柳、红桃、细雨,还有我们俩,和谐而融洽地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割也割不断……

  • 1799-1799, 标注, 2025 年 8 月 11 日星期一 上午 8:16:59

    能者多劳,智者多忧,无能者无所求”啊。

  • 1837-1839, 标注, 2025 年 8 月 11 日星期一 上午 8:22:04

    刘甲台不唱了,却把适才那曲调用口哨吹了起来。他的口哨吹得相当出色,悠扬、圆滑、清脆、明快。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曲调,适才他唱出的那些词,却像冰凉的雨点砸在沙地上一样,有力地撞击着我的心。

  • 1950-1953, 标注, 2025 年 8 月 11 日星期一 上午 8:31:24

    民歌《大轱辘车》之所以能使我心灵震颤,眼窝酸辣,并不在于它的旋律和歌词,而在于我们的场长曾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演唱了它。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往往都有一些与平凡的事物连接在一起的不平凡的经历。这些事物在若干年后出现,也总能勾起他对于往事的回忆和对未来的遐想。

  • 2583-2584, 标注, 2025 年 8 月 11 日星期一 下午 6:38:46

    我至今还留恋在干草堆里打滚的快乐——尤其是秋天,夜晚凉凉爽爽,天上的颜色是墨绿,星星像宝石一样闪闪烁烁,松软的干草堆暖暖和和,干青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甜香味……

  • 2858-2858, 标注, 2025 年 8 月 12 日星期二 下午 6:29:00

    秋水

  • 2921-2922, 标注, 2025 年 8 月 12 日星期二 下午 6:34:54

    日头从黄水中初冒出来时,血红的一个大柿子,似乎戳一下就会流瘪。

  • 3243-3245, 标注, 2025 年 8 月 12 日星期二 下午 10:48:43

    见三个同样相貌、同样装束的光头小男孩从屋里滚出来,站在门口,用同样的土黄色小眼珠瞅着我,头一律往右倾,像三只羽毛未丰、性情暴躁的小公鸡。

  • 3282-3283, 标注, 2025 年 8 月 12 日星期二 下午 10:51:57

    她家院子里有个大敞棚,敞棚里养着驴和牛。牛极瘦,腿下有一头肥滚滚的牛犊在吃奶,它蹬着后腿、摇着尾巴,不时用头撞击母牛的乳房,母牛痛苦地弓起背,眼睛里闪着幽幽的蓝光。

  • 3514-3517, 标注, 2025 年 8 月 13 日星期三 下午 1:04:30

    槐花大放,通乡镇的十里土路北侧那数千亩河滩林子里,扑出来一团团沉重的闷香。林子里除了槐就是桑,老春初夏,槐绿桑青,桑肥槐瘦。太阳刚冒红时,林子里很静,一只孤独的布谷鸟叫起来,声音传得远而长。林子背后是条河,河里流水拥挤流动时发出的响声穿过疏林土路,漫到路外扬花授粉的麦田里。

  • 3536-3537, 标注, 2025 年 8 月 13 日星期三 下午 1:07:34

    土路追着阳光前伸,苏醒的田野里充斥着生机勃勃的声响,

  • 3701-3702, 标注, 2025 年 8 月 13 日星期三 下午 11:07:16

    人怕逼,逼着,没有过不了的河,没有吃不了的苦。”

  • 3750-3751, 标注, 2025 年 8 月 13 日星期三 下午 11:22:31

    我淅淅沥沥地小便,模模糊糊地看到焦黄的水落到雪上,把积雪砸出一些乌黑的大洞小洞。

  • 3898-3900,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上午 8:27:26

    去年冬天,我还在学校里,下了课冷啊,我们几十个男孩都贴在墙边,排成一行“挤大儿”,从两头往中间拼着命挤,一边挤一边叫:“挤挤挤,挤挤挤,挤出大儿要饭吃。”挤得满身是汗。中间的人被挤出来,赶紧跑到两头再往里挤。破棉袄在砖墙上磨得嗞棱嗞棱响。

  • 4002-4006,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12:35:16

    河水是浑浊的,颜色不是黄也不是红。河心那儿水流很急,浪一拥一推往前跑。水面宽宽荡荡,几乎望不到对岸。其实能望到对岸。枯水时河滩地里种了一些高粱,现在被洪水淹了,高粱有立着的,有伏着的,一些亮的颜色、亮的雾,在淹没了半截的高粱地里汩汩漓漓地闪烁着,绿色的燕子在辉煌湍急的河上急匆匆飞行着。水声响亮,从河浪中发出。沙质的河堤软塌塌的,拐弯处几株柳树被拦腰砍折,树头浸在河水里,激起一簇簇白色的浪花。

  • 3970-3970,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12:42:40

    罪过

  • 4122-4125,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12:47:26

    我从坐在草垛边上那时候就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世界上最可怕最残酷的东西是人的良心,这个形状如红薯,味道如臭鱼,颜色如蜂蜜的玩意儿委实是破坏世界秩序的罪魁祸首。后来我在一个繁华的市廛上行走,见人们都用铁扦子插着良心在旺盛的炭火上烤着,香气扑鼻,我于是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成为繁华的市廛。

  • 4368-4370,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6:45:05

    我从没有看到过成片的葵花。我看惯了的是篱笆边、院墙边上稀疏种着的葵花,它们高大、孤独,给人以欺凌者的感觉。成片的葵花温柔、亲密、互相扶持着,像一个爱情荡漾的温暖的海洋。

  • 4371-4372,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6:45:41

    人类进化至如今,离开兽的世界只有一张白纸那么薄;人性,其实也像一张白纸那样单薄脆弱,稍稍一捅就破了。

  • 4461-4463,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6:54:02

    在那个急雨如乱箭的下午,我忍受着蚊虫的骚扰,考察了故乡弃婴的历史。我不必借助任何资料就把故乡的弃婴史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索,我用回忆的利喙把尘封的历史啄出了一条幽暗的隧道。我在这条隧道里穿行,手和脚都触摸着弃婴们冰凉的白骨。

  • 4492-4494,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6:57:07

    走在胡同里时,我看到那道由高粱秆夹成的篱笆已被风雨打倒在地上,篱笆上蓊郁的牵牛花泡在雨水里,紫色的和粉红色的牵牛花从水中擎起来,对着初晴的天空,好像忧悒地诉说着什么。

  • 4502-4504, 标注, 2025 年 8 月 14 日星期四 下午 6:58:49

    我开始考虑,它为什么要咬我呢?它不是无缘无故地咬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它咬我一定是要我在痛苦中顿悟。真正的危险来自后方不是来自前方,真正的危险不是龇牙咧嘴的狂吠而是蒙娜丽莎式的甜蜜微笑。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狗,谢谢你,你这条尖嘴巴的满脸艺术色彩的狗!

  • 5431-5434, 标注, 2025 年 8 月 20 日星期三 下午 6:42:04

    其实饥饿和寒冷是彻底消灭性意识的最佳方案,一九六〇、一九六一、一九六二这三年,我所在的村庄只有一个女人怀过孕,她丈夫是粮库的保管员。到了一九六三年,地瓜大丰收,村里的男人和女人吃饱了地瓜,天气又不冷,来年便生出了一大批婴儿。——这正应了“饱暖生淫欲”的旧话。这批孩子,被乡间的“创作家”们谑称为“地瓜小孩”。

  • 5736-5737, 标注, 2025 年 8 月 22 日星期五 下午 1:42:38

    我亲眼见过猫盖屎,也就是拉过屎后用后爪子象征性地蹬点土盖盖,并不真正盖得不露一点痕迹。我在农村锄地时,锄一盖二,队长批评我:“你这是‘猫盖屎’!糊弄谁呀!”

  • 5776-5777, 标注, 2025 年 8 月 24 日星期日 上午 10:12:51

    同时,菜刀闪电般落下,猫头滚到地上,菜刀立在菜板上,猫腔子里流黑血。猫眼眨,猫尾巴吱吱地响着直竖起来,竖一会儿,慢慢地倒了下去。

  • 5882-5883, 标注, 2025 年 8 月 24 日星期日 上午 10:26:45

    八匹猫在大响身前一字儿排开,山猫排在最前头,俱面北,弓着腰,尾巴旗杆般竖起,胡须扎煞,嘴巴里咈咈地喷着气,猫眼发绿,细细瞳仁直竖着,仿如一条条金线。

  • 5914-5919,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上午 8:26:17

    像一把粗大的鬃毛刷子在脸上拂过来拂过去,使我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晃动着一个巍然的大影子,宛如一堵厚重的黑墙。一股熟悉的气味令我怦然心动。我猛然惊醒,身后的现代生活背景倏然退去;阳光灿烂,照耀着三十多年前那堵枯黄的土墙。墙头上枯草瑟瑟,一只毛羽灿烂的公鸡站在上边引颈高歌;墙前有一个倾颓的麦草垛,一群母鸡在散草中刨食。还有一群牛在墙前的柱子上拴着,都垂着头反刍,看样子好像是在沉思默想。弯曲的木柱子上沾满了牛毛,土墙上涂满了牛屎。我坐在草垛前,伸手就可触摸到那些鸡,稍稍一探身就可以触摸到那些牛。

  • 5916-5919,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上午 8:26:24

    阳光灿烂,照耀着三十多年前那堵枯黄的土墙。墙头上枯草瑟瑟,一只毛羽灿烂的公鸡站在上边引颈高歌;墙前有一个倾颓的麦草垛,一群母鸡在散草中刨食。还有一群牛在墙前的柱子上拴着,都垂着头反刍,看样子好像是在沉思默想。弯曲的木柱子上沾满了牛毛,土墙上涂满了牛屎。我坐在草垛前,伸手就可触摸到那些鸡,稍稍一探身就可以触摸到那些牛。

  • 6063-6064,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上午 8:45:12

    最后还是大爷爷来为父亲解了围,大爷爷说有点响声比没有响声吉利。母亲说她心如乱麻,仿佛看到了这家人七零八落的下场。

  • 6157-6158,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下午 6:38:36

    我忘不了那些星星。跳跳抖抖,挤鼻子弄眼,像小鬼精灵一样,像那只总是围着我跳来跳去的小黑狗一样。

  • 6274-6275,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下午 6:44:20

    妈妈揭开锅盖,热气直冲屋顶,很多灰挂落下来,那盏灯的光模糊了,黄了,只剩下豆粒那么大,那些热气,一缕一缕的,往上冒。

  • 6377-6379,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下午 6:52:33

    麦收开始,大人割麦,小孩跟着拾穗,与大人们一起劳动,我很兴奋。那时候鸟很多。麦田里有很多鸟窝,窝里有没生羽毛的小鸟雏或者鸟蛋。野兔子也很多,每天都能捉到拳头大小、一身绒绒毛的小野兔。捧在手里,十分可爱。还有狐狸、獾什么的。

  • 6705-6706, 标注, 2025 年 8 月 26 日星期二 下午 11:10:33

    她家院墙根上,还生着几十墩马莲草。那是一种扁长叶、开紫白色花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很韧,割下晒干后,常卖给屠户捆肉。

  • 6746-6748, 标注, 2025 年 8 月 27 日星期三 上午 8:10:44

    但回想起来,那时,我的精神绝对比现在要愉快。吃不饱,穿不暖,较之现在的脑满肠肥衣衫臃肿,似乎活得更有滋味,更有奔头;现在真是完蛋了,成了一个对生活绝望的人,成了一个无病呻吟的废物。

  • 6875-6877, 标注, 2025 年 8 月 27 日星期三 上午 8:24:39

    她进了屋子,点着豆油灯盏,找出一束珍藏的线香,引燃三炷,插进香炉里。如豆的灯火颤抖不止,房梁上的灰挂飘飘摇摇地落下来,三缕青烟变幻多端,屋子里扩散开浓郁的香气。她跪在菩萨瓷像前的蒲团上,看到蓝色的闪光中,低眉顺目的菩萨脸庞宛若一枚绿色的光滑贝壳。

  • 6911-6913, 标注, 2025 年 8 月 27 日星期三 上午 8:27:40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不时地把盛水的碗往他面前推推,提醒他喝水,以免噎着。转眼间儿子就把两张像荷叶那般大的油饼吃了下去,然后端起水碗,仰起头来喝水。她听到水从儿子的咽喉里往下流淌,咕嘟咕嘟地响着,就像小牛喝水时发出的声音。

  • 7159-7160, 标注, 2025 年 8 月 27 日星期三 上午 8:39:24

    我无法知道一个在深山老林里像狼一样生活了十四年的人对于时间的感受和看法。他或许觉得十年如一天那样短暂,或许觉得一天如十年那样漫长。

  • 7164-7165, 标注, 2025 年 8 月 27 日星期三 上午 8:40:30

    雾沉甸甸的,好像流动的液体,好像盐水口子村刘小二摇出来的棉花糖,伸手就可掬起一捧,举手就可撕下一块。

  • 7246-7247, 标注, 2025 年 8 月 29 日星期五 下午 7:15:50

    活的兽牙比钢铁的碎片更厉害,前者制造出的痛苦生气勃勃,后者制造出的痛苦死气沉沉。

  • 7467-7469, 标注, 2025 年 8 月 29 日星期五 下午 7:52:52

    我们是沿着火箭清扫出来的道路向山头进攻的,但我还是坐在一颗地雷上,可见火箭排雷也他妈的不是一扫而光,世界上没有绝对可靠的事情,你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肯定是能够发生的事情,这才是世界。

  • 1579-1580, 标注, 2025 年 9 月 14 日星期日 下午 9:52:15

    东边天际上有几条长长的云,像几条紫红色的绸纱巾。一会儿,紫红变成橘红,橘红又变成了金黄。